车票
Vivian卓卉勤 :这是一个朋友转寄给我的故事: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我從小就怕過母親節,因為我生下不久,就被母親遺棄了。
每到母親節,我就會感到不自然,因為母親節前後,電視節目全是歌頌母愛的歌,
電台更是如此,即使做個餅乾廣告,也都是母親節的歌。
對我而言,每一首這種歌曲都是消受不了的。
我 生下一個多月,就被人在新竹火車站發現,車站附近的警察們慌作一團地替我餵奶,這些大男生找到一位會餵奶的婦人,要不是她,我恐怕早已哭出病來了。 等到我吃飽了奶,安詳睡去,這些警察伯伯輕手輕腳地將我送到了新竹縣寶山鄉的德蘭中心,讓那些成天笑嘻嘻的天主教修女傷腦筋。
我沒有見過我的母親,小時候只知道修女們帶我長大。
晚 上,其他的大哥哥、大姊姊都要唸書,我無事可做,只好纏著修女,她們進聖堂唸晚課,我跟著進去,有時鑽進了祭台下面玩耍,有時對著在祈禱的修女們做鬼臉, 更常常靠著修女睡著了,好心的修女會不等晚課唸完,就先將我抱上樓去睡覺,我一直懷疑她們喜歡我,是因為我給她們一個溜出聖堂的大好機會。
我們雖然都是家遭變故的孩子,可是大多數都仍有家,過年、過節叔叔伯伯甚至兄長都會來接,只有我,連家在那裡,都不知道。
也就因為如此,修女們對我們這些真正無家可歸的孩子們特別好,總不准其他孩子欺 >侮我們。
我 從小功課不錯,修女們更是找了一大批義工來做我的家教。屈指算來,做過我家教的人真是不少,他們都是交大、清大的研究生 和 教授,工研院、園區內廠商的工程師。教我理化的老師,當年是博士班學生,現在已是副教授了。教我英文的,根本就是位正教授,難怪我從小英文就很好了。
修女也壓迫我學琴,小學四年級,我已擔任聖堂的電風琴手,彌撒中,由我負責彈琴。由於我在教會裡所受的薰陶,所以,我的口齒比較清晰,在學校裡, >我常常參加演講比賽,有一次還擔任畢業生致答詞的代表。
可是我從來不在慶祝母親節的節目中擔任重要的角色。
我雖然喜歡彈琴,可是永遠有一個禁忌,我不能彈母親節的歌。
我想除非有人強迫我彈,否則我絕不會自已去彈的。
我有時也會想,我的母親究竟是誰,看了小說以後,我猜自己是個私生子。
爸爸始亂終棄,年輕的媽媽只好將我遺棄了。
大概因為我天資不錯,再加上那些熱心家教的義務幫忙,我順利地考上了新竹省中,大學聯招也考上了成功大學土木系。
在大學的時候,我靠工讀完成了學業,帶我長大的孫修女有時會來看我,我的那些大老粗型的男同學,一看到她,馬上變得文雅得不得了。很多同學知道我的身世以後都會安慰我,說我是修女們帶大的,怪不得我的氣質很好。
畢業那天,別人都有爸爸媽媽來,我的唯一親人是孫修女,我們的系主任還特別和她照相。服役期間,我回德蘭中心玩,這次孫修女忽然要和我談一件嚴肅的事,她從一個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,請我看看信封的內容。
信封裡有二張車票,孫修女告訴我,當警察送我來的時候,我的衣服裡塞了這兩張车票,顯然是我的母親用這些車票從她住的地方到新竹車站的, 一張公車票從南部的一個地方到屏東市。另一張火車票是從屏東到新竹,這是一張慢車票,我立刻明白我的母親應該不是有錢人。
孫修女告訴我,她們通常並不喜歡去找出棄嬰的過去身世,因此她們一直保留了這兩張車票,等我長大了再說。
她們觀察我很久,最後的結論是我很理智,應該有能力處理這件事了。她們曾經去過這個小城,發現小城人極少,如果我真要找出我的親人,應該不是難事。
我一直想和我的父母見一次面,可是現在拿了這兩張車票,我卻猶豫不決了。
我現在活得好好的,有大學文憑,甚至也有一位快要談論終生大事的女朋友,為什麼我要走回過去,去尋找一個完全陌生的過去?何況十有八九,找到的恐怕是不愉快的事實。
孫修女卻仍鼓勵我去,她認為我已有光明的前途,沒有理由讓我的身世之謎永遠成為心的陰影, >她一直勸我要有最壞的打算,既使發現的事實不愉快,應該不至於動搖我對自己前途的信心。
我終於去了。這個我過去從未聽過的小城,是個山城,從屏東市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公車,才能到達。
雖是南部,因為是冬天,總有一家派出所、一家鎮公所、一所國民小學、一所國民中學,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。
我在派出所和鎮公所裡來來回回地跑,終於讓我找到了兩筆與我似乎有關的資料,第一筆是一個小男孩的出生資料,第二個是這小男生家人來申報遺失的資料,遺失就在我被遺棄的第二天,出生在一個多月以前。
據修女們的記錄,我被發現在新竹車站時,大概只有一個多月大。
看來我找到我的出生資料了。
問題是:我的父母都已去世了,母親幾個月以前去世的。
我有一個哥哥,這個哥哥早已離開小城,不知何處去了。
畢竟這個小城,誰都認識誰,派出所的一位老警員告訴我,我的媽媽一直在那所國中裡做工友,他馬上帶我去看國中的校長。
校長是位女士,非常熱忱地歡迎我。她說的確我的媽媽一輩子在這裡做工友,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太太,我的爸爸非常懶,別的男人都去城裡找工作,只有他不肯走,小城做些零工,小城根本沒有什麼零工可做,因此他一輩子靠我的媽媽做工友過活。
因為不做事,心情也就不好,只好借酒澆愁,喝醉了,有時打我的媽媽,有時打我的哥哥。事後雖然有些後悔,但積習難改,媽媽和哥哥被鬧了一輩子,哥哥在國中二年級的時後,索性離家出走,從此沒有回來。
這位老媽媽的確有過第二位兒子,可是一個月大以後,神秘地失蹤了。校長問了我很多事,我一一據實以告,當她知道我在北部的孤兒院長大以後。
她忽然激動了起來,在櫃子裡找出了一個大信封,這個大信封是我母親去世以後,在她枕邊發現的,校長認為裡面的東西一定有意義,決定留了下來,等他的親人來領。
我 以顫抖的手,打開了這個信封,發現裡面全是車票, 一套一套從這個南部小城到新竹縣寶山鄉的來回車票,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。校長告訴我,每半年我的母親會到北部去看一位親戚,大家都不知道這親戚是誰,只感 到她回來的時候心情就會很好。母親晚年信了佛教,她最得意的事是說服了一些信佛教的有錢人,湊足了一百萬台幣, >捐給天主教辦的孤兒院,捐贈的那一天,她也親自去了。
。。。。。
我想起來了,有一次一輛大型遊覽車帶來了一批南部到北部來進香的善男信女。他們帶了一張一百萬元的支票,捐給我們德蘭中心。
修女們感激之餘,召集所有的小孩子和他們合影,我正在打籃球,也被抓來,老大不情願地和大家照了一張像。
現在我居然在信裡找到了這張照片,我也請人家認出我的母親,她和我站得不遠。
更使我感動的是我畢業那一年的畢業紀念冊,有一頁被影印了以後放在信封裡,那是我們班上同學戴方帽子的一頁,我也在其中。 > >我的媽媽,雖然遺棄了我,仍然一直來看我,她甚至可能也參加了我大學的畢業典禮。
校長的聲音非常平靜,她說︰
「你應該感謝你的母視,她遺棄了你,是為了替你找一個更好生活環境,你如留在這裡,最多只是國中畢業以後去城裡做工,我們這裡幾乎很少人能進高中的。弄得不好,你吃不消你爸爸的每天打罵,說不定也會像你哥哥那樣離家出走,一去不返。」
校長索性找了其他的老師來,告訴了他們有關我的故事,大都恭喜我能從國立大學畢業,有一位老師說,他們這裡從來沒有學生可以考取國立大學的。
我忽然有一個衝動,我問校長校內有沒有鋼琴,她說她們的鋼琴不是很好的,可是電風琴卻是全新的。
我打開了琴蓋,對著窗外的冬日夕陽,我一首一首地彈母親節的歌,我要讓人知道,我雖然在孤兒院長大,可是我不是孤兒。
因為我一直有那些好心而又有教養的修女們,像母親一般地將我撫養長大,我難道不該將她們看成自己的親母親嗎?
更何況,我的生母一直在關心我,是她的果斷和犧牲使我能有一個良好的生長環境,和光明的前途。
我的禁忌消失了,我不僅可以彈所有母親節歌曲,我還能輕輕地唱,校長 和老師們也跟著我唱,琴聲傳出了校園,山谷裡一定充滿了我的琴聲,在夕陽裡,小城的居民們一定會問,為什麼今天有人要彈母親節的歌?
對我而言,今天是母親節,這個塞滿車票的信封,使我從此以後,再也不怕過母親節了。
這是一則真人故事。他是暨南大學校長李家同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献给如今生活宽裕的王子公主们:
如 果你正埋怨父母约束,整天只会要你做你不喜欢的事,不让你出门去玩、不给你结交朋友的自由、不准你这样、不准你那样,万一当有一天你不幸落在歹徒手中,或 是发现爱人或朋友“动听”的誓言背后有的种种动机,就能体验那些过往让你讨厌、讨厌、讨厌之极的举动,原来都是爱你的表现!
但,你真的要在无法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有这么多让你“讨厌”的爱吗?到了那个时候,最心痛的人其实不是你,而是那个让你觉得最最“讨厌”的人。
你愿意回头想想,现在你最讨厌的是谁吗?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一个朋友传来,感动我的故事,在部落格公布,只为唤醒“钻牛角尖”的心灵,大多数的人看到都感动不已,但是,结果接到这样的回应:
Anonymous:有个很严重的错误要纠正一下:李家同这位台湾著名作家是清朝大官李鸿章的后代,所以不是孤儿。这篇文章的确是他写的,不过却是虚拟小说,不是真实故事。“厉害就好,不要假厉害。”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李家同的《车票》写的是他自己的故事吗
解决时间:2008-5-22 10:36
这个故事很感人,可是不知道是李先生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呢,还是只是他写的一个小说。
问题补充:我是说,李家同先生是那个遗失的小孩吗?他的身世正如车票里说的那样?
提问者: 红稀饭 – 助理 二级
是 的。在《儿童文学》中,是1999年第四期第128页上,李家同向读者宣布:他日后几年,甚至十几年,都会全心创作一篇叫〈〈车票〉〉的文章,这篇文章内 容很感人,没有任何编造的地方,因为我就是那个遗失的小孩。 有一段是这样讲的:我写文章要求的是真实,真实的文章才能打动人心,因此,《车票》这篇感人文章,完全来自我小时候被人抛弃的生活,没有一点捏造。
回答者: 鸟求地球 – 见习魔法师 二级
为表诚意,亲自到网上找寻李的这篇文:
意外发现后续点滴.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李家同与《车票》
【全文】
我从小就怕过母亲节,因为我生下不久,就被母亲遗弃了。
每到母亲节,我就会感到不自然,因为母亲节前后,电视节目,全是歌颂母亲的歌,电台更是
如此;即使是个饼干广告,也都是母亲节的歌。对我而言,每一首这种歌曲都是消受不了的。
我生下一个多月,就被人在新竹火车站发现了。车站附近的警察们慌作一团地替我喂奶,这些
大男生找到一位会喂奶的妇人,要不是她,我恐怕早已哭出病来了。等我吃饱了,安详睡去,
这些警察伯伯轻手轻脚地将我送到了新竹县宝山乡的德兰中心,让那些成天笑嘻嘻的天主教修
女伤脑筋。
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。小时候只知道修女们带我长大。晚上,其他的大哥哥、大姐姐都要念
书,我无事可做,只好缠着修女。她们进圣堂念晚课,我跟着进去,有时钻进了祭台下面玩
耍,有时对着在祈祷的修女做鬼脸,更常常靠着修女睡着了。好心的修女会不等晚课念完,就
先将我抱上楼去睡觉。
我们虽然都是家遭变故的孩子,可是大多数都仍有家,过年、过节叔叔伯伯甚至兄长会来接,
只有我,连家在哪里,都不知道。也就因为如此,修女们对我们这些真正无家可归的孩子特别
好,总不准其他孩子欺负我们。我从小功课不错,修女们更是找了一大批义工来当我的家教。
屈指算来,当过我的家教的人真是不少。她们都是大学的研究生和教授。教我理化的老师,当
年是博士班学生,现在已是副教授了;教我英文的,根本就是位正教授,难怪我从小英文就很
好了。
修女们也逼着我学琴,小学四年级,我已担任圣堂的电风琴手,弥撒时,由我负责弹琴。由于
我在教会里所受的熏陶,我的口齿比较清晰。在学校里,我常常参加演讲比赛,有一次还担任
毕业生致答词的代表。可是我从来不愿在庆祝母亲节的节目中担任重要的角色。
我虽然喜欢弹琴,可是永远有一个禁忌,我不弹母亲节的歌。我想除非有人强迫我弹,否则我
绝不会自己去弹的。我有时也会想,我的母亲究竟是谁?看了小说之后,我猜想自己是个私生
子。爸爸始乱终弃,年轻的妈妈只好将我遗弃了。
大概因为我天资不错,再加上那些热心家教的义务帮忙,我顺利地考上了新竹省中,大学联招
也考上成功大学土木系。
在大学的时候,我靠工读完成了学业。带我长大的孙修女有时会来看我,我的那些大老粗型的
男同学,一看到她,马上变得文雅得不得了。很多同学知道我的身世以后,都安慰我,说我是
由修女们带大的,怪不得我的气质很好。毕业那天,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来,我的唯一亲人是孙
修女。我们的系主任还特别和她照相。
服役期间,我回德兰中心玩,这次孙修女忽然要和我谈一件严肃的事,她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
个信封,请我看看信封里的内容。信封里有两张车票。孙修女告诉我,当警察送我来的时候,
我的衣服里塞了这两张车票,显然是我的母亲用这些车票从她住的地方到新竹车站的。一张公
车票从南部的一个地方到屏东市;另一张火车票是从屏东到新竹,这是一张慢车票,我立刻明
白我的母亲不是有钱人。
孙修女告诉我,她们通常并不喜欢去找出弃婴的过去身世。因此她们一直保留了这两张车票,
等我长大了再说。她们观察我很久,最后的结论是我很理智,应该有能力处理这件事了。她们
曾经去过这个小城,发现小城人极少。如果我真要找出我的亲人,应该不是难事。
我一直想和我的父母见一次面,可是现在拿了这两张车票,却犹豫不决了。我现在活得好好
的,有大学文凭,也有一位快要谈论终身大事的女朋友,为什么我要走回过去,去寻找一个完
全陌生的过去?何况十有八九,找到的是不愉快的事实。
孙修女却仍鼓励我去。她认为我已有光明的前途,没有理由让我的身世之谜永远成为心头的阴
影。她一直劝我要有最坏的打算,即使发现的事实不愉快,应不至于动摇我对自己前途的信
心。
我终于去了。
这个我过去从未听过的小城,是个山城,从屏东市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车,才能到达。虽是南
部,因为是冬天,总有点山上特有的凉意。小城的确小,只有一条马路、一两家杂货店、一家
派出所、一家镇公所、一所国民小学、一所国民中学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我在派出所和镇公所来来回回地跑,终于让我找到一些与我似乎有关的资料:首先是一个小男
孩的出生资料,其次是这个小男孩的家人来申报遗失的资料,遗失的日期就在我被遗弃的第二
天,出生则在一个多月以前。据修女们的记录,我在新竹火车站给人发现时,只有一个多月
大。看来我找到我的出生资料了。
问题是:我的父母都已去世了;父亲六年前去世,母亲几个月以前去世。我有一个哥哥,这个
哥哥早已离开小城,不知何处去了。
毕竟这个小城,谁都认识谁。派出所的一位老警员告诉我,我的母亲一直在那所国中里做工
友,他马上带我去看国中的校长。校长是位女士,非常热诚地欢迎我。她说的确我的母亲一辈
子在这里做校工,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太太。我的父亲非常懒,别的男人都去城里找工作,只
有他不肯走,在小城做些零工。小城根本没有什么零工可做,因此他一辈子靠我母亲做校工过
活。因为不做事,心情也就不好,只好借酒浇愁,喝醉了,有时打我母亲,有时打我哥哥。事
后他虽然有些后悔,但积重难返,母亲和哥哥被闹了一辈子。哥哥在念国中二年级的时候,索
性离家出走,从此没有回来。
校长问了我很多事,我一一据实以告。当她知道我在北部的孤儿院长大以后,她忽然激动了起
来,在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大信封。这个大信封是我母亲去世以后,在她枕边发现的,校长认为
里面的东西一定有意义,决定留下来,等她的亲人来领。
我以颤抖的手,打开了这个信封,发现里面全是车票¾¾一套一套从这个南部小城到新竹县宝
山乡的来回车票,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。
校长告诉我,每半年我母亲会到北部去看一位亲戚。大家都不知道这位亲戚是谁,只感到她回
来的时候心情就会很好。母亲晚年信奉佛教。她最得意的事是说服了一些信佛教的有钱人,凑
足了一百万台币,捐给天主教办的孤儿院,捐赠的那一天,她也亲自去了。
我想起来,有一次一辆大型游览车带来了一批从南部到北部来进香的善男信女。他们把一张一
百万元的支票,捐给我们德兰中心。修女们感激之余,召集所有的小孩子和他们合影。我正在
打篮球,也被抓来,老大不情愿地和大家照了一张相。现在我居然在信封里找到了这张照片。
我请人家认出我的母亲,她和我站得不远。
更使我感动的是我的毕业纪念册,有一页被影印了以后放在信封里,那是我们班上同学戴方帽
子的一页,我当然也在其中。
我的母亲虽然遗弃了我,仍然一直来看我,她甚至可能也参加了我大学的毕业典礼。
校长的声音非常平静,她说:“你应该感谢你的母亲,她遗弃了你,是为了替你找一个更好的
生活环境。你如果留在这里,最多只是国中毕业以后去城里做工。我们这里很少人能进高中
的。弄得不好,你吃不消你父亲的每天打骂,说不定也会像你哥哥那样离家出走,一去不
返。”
校长索性找了其他的老师来,告诉了他们有关我的故事。大家都恭喜我能从国立大学毕业。有
一位老师说,他们这里从来没有学生可以考取国立大学的。
我忽然有一个冲动,我问校长校内有没有钢琴。她说她们的钢琴不是很好的,电风琴却是全新
的。
我打开了琴盖,对着窗外的冬日夕阳,我一首一首地弹母亲节的歌,我要让人知道,我虽然在
孤儿院长大,可是我不是孤儿。因为我一直有那些好心而又有教养的修女们,像母亲一般地将
我抚养长大。我难道不该将她们看作自己的母亲吗?更何况,我的生母一直在关心我,是她的
果断和牺牲,使我能有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,和光明的前途。
我的禁忌消失了,我不仅可以弹所有母亲节的歌曲,我还能轻轻地唱,校长和老师们也跟着我
唱。琴声传出了校园,山谷里一定充满了我的琴声。在夕阳里,小城的居民一定会问,为什么
今天有人要弹母亲节的歌?
对我而言,今天是母亲节,这个塞满车票的信封,使我从此以后,再也不怕过母亲节了。
【主题思想】
本文通过“我”寻找亲生父母亲的过程,说明每个弃婴事件的背后都有其复杂的背景,不可轻
易判断弃婴的母亲没有爱心。
作者肯定了母爱,也说明每个人与亲生父母的关系,是无法割舍的。因此,“我”最终勇敢面
对现实,摆脱了阴影,接受亲生母亲。本文也借由德兰中心,表扬了修女和家教老师的爱。
【作者简介】
李家同(1938-),目前住在台湾。
李家同毕业于台湾大学电机系,并获颁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电机系博士学位。他曾在美国工作
八年,回台湾后历任清华大学工学院院长、教务长以及代校长、静宜大学和暨南大学校长。他
现任暨南大学教授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Vivian卓卉勤 :我还是无法证实这是否真实故事,
回心想想,我又不是侦探,也不是警察,
为何要查明真相?
这也让我想起的是蔡澜和倪匡讲座中说的:
我的故事好看吗?好看就好,何须追究真实与否?
故事主人翁愿不愿意现身说法,
以及,有些虚拟故事就如达文西密码让人怀疑一个宗教的存在与否,
但,如果它能够唤醒赤子之心,
背后的种种有这么重要吗?
可悲的是,在挖掘所谓的“真相”背后,
是否将人性的不信任暴露无遗?
人生于世,如果只有不信任和批判,
在心灵上,
那和传说中18层地狱无穷无尽的种种酷刑有何分别?
我相信爱,我相信感动。
我相信那些可怜而没福气“感动”的众生,
我在忙碌的广播生涯,
去发觉这些可怜人的根源,
是一种……尽我所能的………心灵救赎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Vivian卓卉勤 :后来我看到这篇~我不知道是否真的!不要再来问我:
(我说过:这里不是法庭,没有人有义务找寻真相。因为我只看到感动)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我是李家同的忠實讀者。
我 一直是一個工人,幾年前退休了,我因此常去圖書館借書看,就這樣無意中發現了李 家同這個作者,我之所以喜歡看他的文案,多多少少是因為他常替我們這種社會上的弱 勢團體講話。自從看了他的書以後,我發現他常常在聯合報副刊上寫文章,有一天,我 讀到他關於紫外線的文章,紫外線也許真的有害於人體,但是像我們這種人,一輩子在 大太陽下工作,為什麼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們? 我對李家同開始有了好奇心,他長得什麼樣子呢?有一次,我和一位圖書館館員談天, 他告訴我李家同這個傢伙話多得很,惟恐沒有人和他聊天。他鼓勵我去看他,他也幫我 查到了靜宜大學的電話。
我打電話去靜宜大學,被轉到了校長室,他的秘書立刻替我約了一個時間。 李家同果真是個健談的人,我問他有關他書裡的文章,他都很快樂地回答,我看他很喜 歡和讀者來往,大概有讀者造訪,作者的虛榮心就可以滿足吧。
在 我們交談的時候,不停地有人進來,好像都是學校裡的什麼長,我沒有進過大學,弄 不清楚這些頭銜,有一位顯然是學生,進來討論一個學問上的問題,我更聽不懂。電話 鈴響了,李家同去接電話,這次談話特別長,我就站起來看那些照片,李家同辦公室的 書架上以及矮櫃上放滿了照片,除了一張他自己的全家福以外,全部都是年青人的照片 ,也有不少是穿軍裝的照片,大概都是學生做預官時的照片。
有 一張照片,是一大堆年青人穿軍裝的照片,大概他們才受階,我在這麼多人中間,一 眼就認出了李家同。當然囉,他完全變了。也難怪,他現在已經六十歲,那時候只有二 十二歲,四十年過去,任何人都變老了。可是我依然將他認了出來。李家同發現我居然 認出了他年青時的照片,大為驚訝,他說他這麼多的訪客中,從來沒有能夠認得出他在 這張照片中,每次指給學生看,學生都說怎麼變得這麼厲害,只有一個會拍馬屁的學生 說,簡直沒有變,事後被他罵了一頓,不能如此口是心非也。
我 問「車票」是不是真的故事,他說是虛構的。他說“ 我的媽媽來看我“是真的。我看過 “我的媽媽來看我”,當時也很感動,故事有關新店軍人監獄的一位受刑人,他老是幻想 他的媽媽去看他,其實他的家人一直和他斷絕了關係,從來沒有人去看他。李家同不知 情,去他家拜訪他的母親,也就在無意中促成了家人的團圓。這位受刑人後來就有媽媽 去看他了。
我問李家同那位受刑人有沒有和他聯絡過,他說沒有,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。我告訴 他我也曾經在新店住過,知道那所軍人監獄在那裡。
我 們還談了不少有關他寫文章的動機。最後,他問我怎麼來的,我說我坐火車經由海線 到沙鹿,他就請他的司機開車送我去沙鹿火車站,司機是一位胖胖的年青人,脾氣非常 好。 上了火車,我幾乎要崩潰了,我沒有想到他變得這麼老,我就是那位受刑人,當年他來 看我,那麼年青,頭髮全是黑的,現在已是半白,我還記得他穿軍裝的樣子,冬季服是 藍的,夏季服是黃的。他退伍以後,立刻就要去美國,在退伍以前,來和我道別,我們 雖然見面,卻不能握手,因為見面仍有一牆之隔,我記得他臨走前,拿起了軍帽戴上, 立正向我敬了一個禮。我是一個小兵,少尉雖然是最低階的軍官,但也是軍官,軍官是 不可以向小兵敬禮的,何況我還是個受刑人。我被他這個調皮的動作嚇了一跳,可是我 到現在還記得他帶軍帽的樣子,蠻神氣的。
現在呢?我想他如果上公共汽車,一定會有人讓位子給他。
我感到非常難過,他變得如此之老。因為我的記憶中,只有他年青時的樣子,我其實早 該有此心理準備的,四十年了,我們都變了,我只知道我自己變了一個人,所以他完全 認不出我,沒有想到的是,我也完全認不出他了。
為 什麼我不表明我的身份?理由很簡單,我不願意再談我的一生!大家都知道受刑人在 監獄中很苦,很少人知道,出了監獄,在社會上討生活,他們會遭遇到多少困難?這種 烙印所帶來的後遺症,李家同是不可能瞭解的,從他的小說中,不難看出這一點,他的 小說中從未談過受刑人恢復自由以後的事。 當然,如果他認出了我,我會表明我是誰。可是,他顯然沒有認出我來,我甚至帶了一 本他寫的書給他簽名,他問了我的名字,我據實以告,他在書上寫了我的名字,可是一 點表情也沒有。 我感到很疲倦,老年人,有時不該想到往事的,尤其像我這種人,更不該自討苦吃地去 回憶往事。我要好好地睡一下,我累了。
一覺醒來,火車已快進台北車站,我忽然想起,當我認出李家同的時候,他應該已經猜 到我是誰了,又有誰能夠認得出他年青時的樣子呢?他沒有問我為何能認出他,顯然是 因為他知道我不願意表明我的身份,他尊重我想法,所以就不點出了。
我 後來又說我曾經在新店住過,也知道軍人監獄在那裡,他仍然沒有問我在新店時做什 麼的。那時候,他一定非常確定我是誰了。 他和我道別的時候,曾對我揮手致意,揮手的姿勢像極了軍人敬禮,我給了他暗示我早 就認識他了,他也回敬了一個暗示,他不僅也認出了我,而且還記得我們上次道別時的 情境。
我去看李家同,就是為了要解答我的一個疑問,這小子變了沒有?現在我終於得到答案 了,雖然我已認不出來他,他還是沒有變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“ 我的媽媽來看我“--一個真實的故事
李家同
相信很多人都聽過一首童謠,歌詞中有一句話「我的媽媽拿著雨傘來接我」,這首童謠的意思好像是描寫一個幼稚園的小孩子,在幼稚園門口等媽媽來接他,正好碰到下雨,虧得媽媽終於出現了,使這位小孩感到非常安心。
有一次,我在美國的一個購物中心買東西,忽然天色大變,強風挾著大雨,飛沙走石地橫掃而來,停車場中行人紛紛走避,而一對小孩卻在風雨中大哭地找尋他們的 媽媽,我看風雨實在不太大,把車門打開,暗示他們進入我的車內躲雨,小弟弟糊裡糊塗,就要進來,他的姐姐大概想到壞人騙小孩子的故事,一把將弟弟拖住,而 且哭得更大聲,就在這時候,他們的媽媽及時出現了,孩子們看到媽媽以後的歡樂表情,使我終身難忘。
孩子們在風雨中等待媽媽,大家可以想像得到,我卻要在這裡講一個對人在困境中想念媽媽的故事,其實這不是故事,這是我親身經歷的事實。
三十年前,我在大學念書,我常常去台北監獄探訪受刑人,我還記得那時候,台北監獄在愛西路,我們的辦法是和受刑人打打籃球,同時也和一些人聊聊天。
當時,有一位黝黑瘦高的受刑人似乎和我談得來,他很喜歡看書,因此我就設法送了很多的書給他看,我發現在眾受刑人中間,他所受的教育比較高,他是台北市一 所有名中學畢業的,比我大七、八歲。受刑人每星期大概可以有三次見客,我去看別的都會吃閉門羹。可是這位受刑人,永遠可以見我,至少我從未吃過閉門羹。
他常在我面前提起他媽媽,說他媽媽是位非常慈祥的女性,他說他媽媽常常來看他,都會吃閉門羹,可是我始終不太相信這一點。
這位受刑人當時所住的地方其實是看守所,沒有定罪的受刑人都關在這裡,審判終結的人才再換到其他的監獄去。我的這位朋 友有一天告訴我,他要搬家了,因為也已被定罪,要正式服刑了。我這才發現他有軍人身分,大概是在服兵役時犯的罪,所以要到新店的軍人監獄去服刑。
當他到新店的軍人監獄去服刑時,我也成了預備軍官,我在台北服役,週末有時會去看他,我記得要去新店的軍人監獄,要經過空軍公墓。再經過一條大樹成蔭的路,軍人監獄就在這條路的盡頭。
有一次我去看他,發現他被禁止接見,我和警衛打打交道,發現大概一個月以後才可以看到我的朋友。一個月以後,我終於看到他了,這次他告訴我一個很可憐的故 事。他說他在服刑期間做工,也賺了一些錢,我記得那個數字實在少得可憐,可是這是他全部的積蓄,因此他一直偷偷地把這幾十塊錢放在一個很祕密的地方,沒有 想到他的某位長官把他的錢偷了,我的朋友一氣之下和他的這位長官大打出手。
各位當然可以想像我的朋友的悲慘遭遇,他這種犯上的事情是相當嚴重的,他被人在晚上拖到廣場去痛打一頓,事後他被關在一間小的牢房裡,而且二十四小時地帶上手銬。
我的朋友告訴我這些事情時留下了眼淚,我們談話的時候,旁邊總有一個身強體壯的兵在旁聽,說到這些事,我記得那個兵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,假裝沒有聽到。
忽然我的朋友又提到他媽媽了,他說你如果看到我的媽媽,一定會比較看得起我,他說他常常感到百念俱灰,可是一想到媽媽,他心情又會比較好一點。
既然他一再提起他媽媽,我就問了他家地址,然後我在一個星期六的黃昏,騎了我的老爺腳踏車,到他家去看他的媽媽。
他的家在現在的忠孝東路,在當時,那條路叫做中正路,我發現他的家好遠,快到松山了。房子是典型的日式房子,附近每一棟都一樣,顯然是中低層公務員宿舍。我穿了全套的空軍少尉制服,很有禮貌的介紹自己,也報上我朋友的名字。
這家人好像有幾位比我還年輕的小孩,我被安頓在他們大約兩三坪大的客廳裡坐下,我記得這個客廳布置得極為簡陋,只有幾把破舊的椅子,我坐下以後,發現氣氛有點不自然,而我很快地明瞭這怎麼一回事了。
我朋友的爸爸進來了,他們父子很相像,他非常嚴肅地告訴我,他早已不承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,因為他簡直不能相信他們家會有這種丟臉的兒子,所以不僅他早已不和他兒子來往,而且也一直禁止他家人和他來往。自從他進入了監獄,他們全家沒有一個人和他來往過。
我立刻想起,怪不得我一直可以見到我的朋友,原來他的媽媽事實上從來沒有去看過他,他說「我的媽媽來看我」,只是他的一種幻想而已。
我也看到了他的媽媽,他的媽媽是個典型的中國女性,瘦瘦的,個子相當矮,衣著非常樸素,她始終沒有講一句話。
我卻不管他爸爸怎麼講,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全家人,我的朋友是非常想念他的媽媽。可是這位嚴厲的爸爸卻暗示我該滾蛋 了,我想虧得我穿了空軍制服,而且自我介紹過我是台大電機系畢業的,否則我早就被趕出去了。
我以非常失望的心情離開他的家,他的爸爸在門口還提醒我以後不必再來了。
可是我的腳踏車才到一轉彎,我就聽到後面的腳步聲,他的一個妹妹匆匆趕來,叫住了我,他的媽媽跟在後面,她要知道如何能找到她兒子,因為她要去看他。我趕快告訴他們如何到新店軍人監獄,她們以最快的速度謝了我,馬上趕回家去。
當時天色已黑,我所在地方是個很冷靜而且幾乎有點荒涼的地方,四週都是一些木造的日式房子,每棟房子都有一個用竹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,現在每家人都點上了 燈,我可以感到家家親人團聚的溫暖,我知道我的朋友和他母親即將真的見面,我真的感到在冥冥之中一定有一個上蒼在安排一切,而我正是祂所選的一個工具。
果真,我不能看我的朋友了,他從監獄中寫了一封信給我,告訴我他和他母親見面。而我開始辦理退伍手續,準備去美國念書,臨走以前,我又和他見了最後一面。 這次他胖了,也有了笑容,他說他媽媽常送菜給他,所以他胖了一點,他也告訴我他家裡弟弟妹妹考各級學校的情形。最後他問我退伍以後要做什麼,我說我要去美 國念書,忽然之間,他的笑容消失了,他說:「你相不相信?我真的感謝你這些日子來看我,也使我和我家人團圓,遺憾的是我們兩人之間的友誼從此會完了,因為 你將來可以在社會上一步一步地爬上去,而我卻是一個犯人,我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大,我們不可能再繼續做朋友的。」
他又接著說:「你有沒有考慮過?索性專門留下來,終身為我們這種人服務?」
我默然無語,我的虛榮心使我不肯放棄追逐名利的機會,三十年過去了,我始終為我未能終身為受刑人服務慚愧不已,每次我在事業上有所成就,反而使我更感到良心不安。
我在此謝謝我的這位朋友,他使我感到我這一生沒有白過,我現在至少可以驕傲地告訴我的女兒「你的爸爸曾經做過好事」,我已五十多歲,我的朋友恐怕已是六十 歲,希望他能知道,他對我講的話對我影響之大,我之所以決定離開美國,回來服務,也多多少少因為他說「你有沒有考慮過留下來?」這句話。
世界上有很多職業,要做得非常好,才對社會上有影響,我常想,一個平庸的舞蹈家就搞不出所以然來,可是做母親,就不同了,即使做一個平凡的母親,一樣可以對社會有非常正面的影響。
我希望有一根魔棒,一揮之下,天下的母親都是平凡而慈祥的好母親,我相信我們的監獄會因此空了一半,我再揮一下這支魔棒,我國有幾萬個義工肯替監獄裡的受刑人服務,我相信我們的監獄會更加再空了一半。